先做装饰家再是陶刻家

杨世明 · 发表于 2009-5-23 08:12:22

先做装饰家再是陶刻家 
今年三月到宜兴游访，我结识了不少陶刻家。在和他们零距离的交往中，我产生了一个想法：陶刻家不一定是位好画家、好书法家，而应是位博学的紫砂装饰家。先做装饰家，再是陶刻家。我这“门外汉硬说内行话”，敬请指导。 
我结识的陶刻家
今年三月游访宜兴，拜访了一些陶刻家，其中有高工、工艺师、助工、美术员，有没有职称的乡贤，还有外地来的“访问学者”。和他们聊、看他们刻，我产生了三点印象。
制壶与陶刻，以及其它形式的装饰工艺的“专业分工”，今天依然是紫砂界的主流形态。清代陈曼生把紫砂壶装饰得升华为“文人壶”，给紫砂行业留下的一个财富，是把“文人与艺人的合作”制度化，使制壶做坯和陶刻装饰实现了专业分工。陶刻家被人称为“大先生”。潜陶居的陈爱国和我通信时就开玩笑地称我为“大先生”。今天，“大先生”不叫了，但制壶是制壶的、陶刻是陶刻的“专业化”式的分工，依然活跃在宜兴紫砂业。
这是其一，其二是陶刻家走的是中国书画家“学好一门就不容易”（林散之语）祖训指导的成功之路。紫砂特殊的装饰观是集中国传统的诗书画于一体，这种价值观自然而然的使得陶刻家努力把自己锤炼成中国式的书家、画家或书画家。“得古人一、二种名帖，锲而不舍，可望成功。”“苏东坡只写行、楷；米南宫不写篆隶，只写行，草书也不多；沈尹默工一体而成名”等等，于是王夫之说：“才成于专而毁于杂。”于是宜兴的陶刻家有的专攻山水、有的花鸟见长，有的则仅会书法的写刻------一专多能，或装饰家风范的杂家却鲜而有之。于是出现了壶的这一面是这位刻的山水，那一面则是另一位刻的书法。以书法而论，有的已经成名的陶刻家就像沈尹默一样，以“工一体而成名”，装饰不论什么主题的壶艺作品，翻来覆去就是那个书体，给人以“万饰同一”的陈旧感、雷同感。
随着市场经济的大潮，宜兴紫砂界出现了种种复合型的紫砂陶艺家，有的是制壶与装饰兼能，在创作时壶的立意与装饰统一设计；有的是在装饰上见长，诗书画、图案、镶嵌等多种语言皆通，或一专多能，或齐头并进，堪为紫砂艺术的装饰杂家------在宜兴游访，我就结识了几位有装饰家风范的陶刻家。 
读青铜器的联想
最近我在欣赏古代的青铜器。
在读着读着之中，我发现青铜器上的文字形态很多，并不像过去印象中笼统的大篆、金文。细数一下除了印象中的史籀、钟鼎外，还有雕虫篆、韭菜篆、龙爪书、蝌蚪书、蚊脚书、灵芝书、蛇书、龙虫、虎书、龟书、花书等等，据唐代的韦续统计整出了56种，庾元威更列出了120种书。
商、周时各国的铜器的铭文，无论长短，都极精美，显而易见的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文字形态。这种多形态的文字，到汉代仍有遗痕。《汉书。艺文志》说书有八体，其中就有虫书，王莽时的六书便有鸟虫书。
怎样看待这丰富多彩的书体？
孙过庭《书谱序》里说：“复有龙蛇云露之流，龟鹤花英之类，乍图真于率尔，或写瑞于当年，巧涉丹青，工亏翰墨。”徐锴《说文系传。疑义篇》说：“鸟书、虫书、刻符、殳书之类，随笔之制，同于图画，非文字之长也。汉魏以来，悬针、倒韭、偃波、垂露之类，皆字体之外饰，造者可述。”
从这些评说中可以看出，古代的书法评论家不仅认为这些书体具有装饰性，而且认为它们已进入装饰画的领域，“巧涉丹青”、“ 同于图画”，是巧妙外加在文字上的鸟兽虫草的形状，“皆字体之外饰”、“ 非文字之长也”。
秦汉以前具有装饰性，甚至是装饰画的书体，显然是为了装饰青铜器的。进一步观察可以看出，这百余种书体是为了两个目的而出现的，一是为装饰不同的器物，器不同而书体不同；二是为配合器物面上的图案，抒说不一的立意。这两点不仅需要对造型理解上的匠心，更需对图案、书体等语言的心领神会。
古代的青铜器有用于敬天、祭祖的礼器，有用于宫廷的华宴，也有用于达官贵人家日常生活等等。社会等级森严，用品也是一步一个台阶，那器具的大小、形制与装饰的图案、书体，都有“礼制”的规定，超越制度规定即是“僭越”，是违反“礼制”的，轻则受批，重则户灭九族。
由此看来，为青铜器器用的装饰、为配合器具图案的设计，而创造出丰富多彩的书体，是中国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。同理，那些图案的创作也是“因器”而作的。 
陶刻家应是装饰家
“一线出新足堪夸”是我读王超鹏秦权壶陶刻写的一点感想。他是范家壶庄专职陶刻家，是位一专多能的高手。
在这篇读壶感中我提议道：“紫砂陶刻家，我以为应是紫砂壶艺装饰家，应是各种书体的通才，仅仅精通某种书体的专才书家，不论什么造型的紫砂壶都是一种书体变来变去，恐怕难以成为陶刻高手。我以为对书体一专多能或者不专多能的通才，倒有利于书法形态的巧妙选择去和合生发壶艺的意蕴。”
这就是我读青铜器时的一点联想和心得。古代的艺匠，为器具用途的不同，器具造型的不同，而选用，或创作不同的图案、书体，予以匠心独运的装饰，产生出有世界影响的中国青铜器艺术。这是不是可以给紫砂壶艺的装饰艺术以启迪呢？我以为是可以的。
启迪之一是中国工艺美术史上青铜器是“文人与艺人结合”的典范。书法在商周时代掌握在国家、氏族精神领袖的手中。今天我们能看到的青铜器基本上是敬天、祭祖的礼器，它的造型与上面的图案、文字，是那些精神领袖管理下设计、审定和制作的，甚至是他们直接设计、画图、书写的。引誉世界的中国青铜器艺术可以说是“文人与艺人”有机结合的结晶，也许是第一次结合的典范。
    启迪之二是青铜器艺术是整体设计、制作的作品。商周时代的器用有着严格的形制与装饰规范。敬天、祭祀礼器虽然来自日用生活品，但它一进入祭祀的领域，就受到严格的规范，从形制到图案设计，再到选用合适形态的文字点明主题，是一个整体的设计、制作过程。同理，紫砂壶艺的创作不也应如此吗？
启迪之三是仅就青铜器的装饰而言，如果说器用的形制已经确定，那么图案、文字的设计作为一个独立的程序，则显然要“因器”而为，作整体的包装、设计、制作。在紫砂壶艺的创作中，我以为亦应如此。陶刻家首先要对紫砂壶所要表现的意象、意味、意趣作以研究，以求有深入的理解。在此基础上，再设计以山水、花鸟，或者图案，进而创作画龙点睛的铭文，并选配理想的书法形态，然后作统盘的布局、制作。由此来看，陶刻家首先应该是一位紫砂壶艺的装饰家。
对于紫砂壶艺而言，装饰家是为丰富紫砂壶艺意蕴，是为增加紫砂壶艺的文化品味，去解决装饰什么的设计、构思问题。而陶刻家则是处理如何实现装饰构思的工艺、技艺。作为陶刻家成为专一的山水画家、花鸟画家，或某种书体的书法家，本就不易。若要成为一个具有装饰家风范的陶刻家，我以为更不易。装饰本身就是一门艺术。要成为一个紫砂壶艺的装饰家，则要学习研究装饰艺术的学问，要熟知各种艺术语言，还要善于广泛的吸收、创新紫砂壶艺的装饰语言等，当然还需要精湛的陶刻技艺。
我想，装饰家风范的陶刻家的不断增多，紫砂壶艺的陶刻水平将会得以不断提升。先做装饰家，再做陶刻家。我这门外汉说点外行话，敬请指正。 
2009年4月20日杨世明于《补圆斋》
2009年4月28日修改

kzw · 发表于 2009-5-27 23:09:15

好,心有同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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